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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菜頭圓 于 2011-11-7 17:51 編輯
http://v.ifeng.com/history/shishijianzheng/201105/8a158a5e-721b-4891-a53a-8a5d12770ec9.shtml
先對陳炯明做一下簡介:
陳炯明(1878年-1933年),字競存,廣東海豐人。中華民國時期廣東軍政領袖,畢生堅持聯(lián)省自治的政治主張,致力于以和平協(xié)商的方式統(tǒng)一中國,與孫中山奉行的中央集權、不惜以武力征戰(zhàn)謀求統(tǒng)一中國的政治綱領不合,最終分道揚鑣、反目成仇,為國共兩黨均不受歡迎的爭議人物。下野后退居香港,協(xié)助海外最大的華僑社團組織‘洪門’轉型為中國致公黨,并首任該黨總理。后病卒于香港,翌年遷葬廣東惠州西湖畔的紫薇山。陳炯明主政廣東期間頗有建樹。主張“聯(lián)省自治”和平統(tǒng)一中國,因廣東現(xiàn)實的困難,反對孫中山不切實際的北伐革命。
歷史學家說,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。歷史課本里的陳炯明,是以一個亂臣賊子的面目出現(xiàn)的,作為反動孫中山的可恥下場,來教育一代代天真的小孩。無論國民黨史還是共產(chǎn)黨史,都將陳炯明描繪成一個軍閥,一個孫中山和辛亥革命的背叛者,一個炮轟總統(tǒng)府的劊子手,他的所謂貢獻,總是被一筆草草帶過。
不過,折戟沉沙鐵未銷,時間總能磨洗出一些真相,將近一百年過去了,隨著史料的發(fā)現(xiàn),以及意識形態(tài)的松動,陳炯明對辛亥革命的巨大功績,他的自治理想與實驗,他與孫中山的恩怨是非,開始被越來越多的人知道。人們才發(fā)現(xiàn),這是又一位被湮沒的辛亥元勛。
1925年,孫中山逝世的時候,陳炯明曾手撰一副挽聯(lián):“惟英雄能活人殺人,功罪是非,自有千秋青史在;與故交曾一戰(zhàn)再戰(zhàn),公仇私誼,全憑一寸赤心知。 ”在知己相惜的情懷之下,似訴英雄心中不平事。可以看出,在這兩位大人物之間,發(fā)生了太多的故事!
魯迅去世的時候,徐懋庸曾寫過一副對聯(lián)挽魯迅,“敵乎友乎,余惟自問;知我罪我,公已無言”。敵,友,知,罪,倒是這兩位陳炯明與孫中山兩位辛亥元勛一生關系的寫照。
1933年9月,陳炯明去世之時,香港《工商日報》評價道:“國民黨死了一個敵人,中國死了一個好人。
自治理想
陳炯明于1878年生于廣東海豐,原名捷,字贊之,又字競存。陳炯明出生的當天,恰逢其父陳曦庭鄉(xiāng)試中榜的捷報亦到,父親遂為兒子起名為陳捷。
陳炯明3歲,自幼頑劣異常,但少年時期性情大變,發(fā)奮苦學,且溫文有禮,20歲的時候中了清朝的秀才,成為一個書生。但當時的大清朝氣運已盡,帝國的大廈正在傾覆之中,維新思想、革命風潮在廣東正在流行。受新思潮的影響,1906年,28歲的陳炯明到了廣州,求學于廣東法政學堂,成為第一屆學院,兩年后以“最優(yōu)等生”的成績畢業(yè)。
1909年畢業(yè)以后,陳炯明任廣東諮議局議員,提出了《革除衙署積弊案》、《廢除就地正法案》、《籌辦城鎮(zhèn)鄉(xiāng)地方自治案》、《禁絕一切賭博案》等提案。這些提案顯示出了陳炯明深受烏托邦思想的影響,“自治”也成為一生追求并踐行的理想。
1909年,陳炯明加入了中國同盟會,1911年3月,他參加了黃花崗起義。 1913年,陳炯明參加二次革命失敗,陳炯明流亡到新加坡,當時孫中山重組中華革命黨,并且要求黨員畫押宣誓效忠孫中山個人,陳炯明第一次表現(xiàn)出了他對孫中山的不從,拒絕宣誓效忠參加中華革命黨。
1916年,陳炯明回到廣東發(fā)動起義,參加討袁的護法運動,任閩粵軍總司令,占領了閩西南的漳州、汀州等地,正式建立了自己的根據(jù)地。在這個不大的地盤上,陳炯明開始了他自治實驗,那是中國一百年來最重要的烏托邦中的一個。
漳州新政
黃花崗起義失敗后,陳炯明流亡香港,結識了比自己小6歲的精神導師,就是信仰安那其主義的劉師復。安那其主義就是無政府主義, 宗旨是無政府、無宗教、無家庭,各盡所能,各取所需,老有所養(yǎng)、幼有所依,百姓互助合作,沒有貧窮,也沒有剝削。劉師復的描繪,和陳炯明的自治理念不謀而合,也成為漳州新政的根本思想。
在那位劉師復的影響下,陳炯明構筑了他的“自治”“聯(lián)省”“聯(lián)邦”三大步驟,他以后的政治生涯,都是圍繞這三大步驟緊密相關,他與孫中山的決裂,也源于“自治還是革命”這一路線的沖突。
在閩南二十六縣這個小小的“閩南護法區(qū)”,陳炯明究竟做了些什么呢?
這方面的資料太少了,2008年的《國家歷史》雜志比較集中地整理了陳炯明的施政內(nèi)容,抄錄如下:他建設了第一座鋼筋水泥橋梁、第一條四車道石板馬路、第一個現(xiàn)代公園、第一片城鄉(xiāng)公路網(wǎng)、第一家銀行,還建設了貧民工藝廠、迎賓大旅館,在公園的門口,豎著高大的石碑,四面分別篆刻著“博愛、自有、平等、互助。”
陳炯明的一個大手筆,是在農(nóng)村設立現(xiàn)代學堂,做到“一鄉(xiāng)一!。他禁絕了私塾,設立師范學校、普通中學、工讀學校、平民夜校、婦女家政講習所。1920年又增辦了女子師范講習所、女子工讀學校,當年就設立半夜學校90余所。
報紙雜志也紛紛涌現(xiàn),《閩星》半周刊和《閩星日刊》出現(xiàn)了,《閩南新報》、《閩鋒周刊》、《軍事日報》、《云中周刊》也先后創(chuàng)辦,陳炯明在《閩星》發(fā)刊詞里寫,“思想一變就會打破舊生活、舊組織,直向進化線上,一起大努力,創(chuàng)造新生活、新組織,達到無國界、無種界、無人我界的境地……”
陳炯明還大力延攬全國人才,幫他一起辦教育,并在籌辦大學。
1920年,美國駐廈門領事發(fā)給華盛頓的一份報告中,稱“陳氏……施行各種市政改革,他用的手段,近乎革命;但成效極佳,結果人民都感滿意。這令中國人看到,事可辦成,不必需要過度辛勞和重稅!彼特別提到了漳州寬廣的道路,良好的治安,公園、公共菜市場、屠宰場、河堤以及漳廈公路。
在陳炯明卓絕的努力之下,漳州成了全國的首善之區(qū),閩南26縣成為“模范小中國”,被時人譽為“閩南的蘇俄”。陳炯明也聲名遠播,成為中國的政治明星,也成為廣東百姓的翹首盼望的救星。因此,陳炯明才能以弱勝強,一舉蕩平廣東全境。廣州沉浮
陳炯明走出漳州,進入廣州,他的自治路線圖到了第二步——“聯(lián)省”,更大的藍圖已經(jīng)展開,只待陳炯明大手描繪,但他遇到了孫中山。
陳炯明在全省92個縣推行自治,到了1921年,全省各縣推行民選縣長、縣議員完成,廣東省議會通過《廣東省憲法草案》,聲明“人民在法律上一律平等”。陳炯明還邀請陳獨秀到廣東主持教育全局,創(chuàng)立公辦教育,實行免費教育,私立教育也大為發(fā)展。1921年,陳炯明創(chuàng)立中國城市史上第一個建制市——廣州市,并設了財政、公安、工務、教育、公用和衛(wèi)生局長。廣州還開始籌辦市政紀念圖書館、第一公園、公共兒童游戲場、公共體育場、美術學校,舉行體育運動會,美術展覽,安裝馬路電燈,還建筑了新式住宅小區(qū)。每天有上千名清道夫打掃街道,疏通溝渠,還挨家挨戶派發(fā)宣傳衛(wèi)生的小冊子。
廣東全省總商會成立了,廣東經(jīng)濟調(diào)查局成立,股票交易所成立。陳炯明還頒布了禁煙令,讓廣州數(shù)十年的煙、賭大害絕跡。
讓人目不暇給的新政,讓廣東成為全國最開放、最民主的省份,陳炯明的治理天才,得到了全國的承認。當時的人甚至將陳獨秀、胡適、陳炯明并稱為新文化運動的三大領袖,陳炯明以他的健行,將新文化運動的成果化為了現(xiàn)實。
直到孫中山進入廣東。
孫中山進廣州之前,先對陳炯明承諾,“粵事由陳君主持,中山回粵不過回復前日被逐之顏面!苯Y果,到廣州不久,孫中山就宣布在廣州召開非常國會,選舉非常大總統(tǒng)。醉心于地方自治的陳炯明,遇上了最頑強也最偏執(zhí)的職業(yè)革命家,崇尚改良的士紳,遇上了暴力革命的鼻祖,安于一方的廣東百姓又開始被折騰。
孫陳決裂的根本原因,在于孫主張集權,要武力北伐,統(tǒng)一中國,而陳炯明主張聯(lián)省自治,以南北和平的手段來謀求統(tǒng)一。這個矛盾無法調(diào)和,于是重重疑案產(chǎn)生,陳炯明的戰(zhàn)友鄧鏗之死,成為第一個疑案,歷史學家汪榮祖認定,鄧鏗是被孫中山謀害。而陳炯明的造反,也是因為孫中山欲除掉陳炯明。
最大的謎案是陳炯明“炮轟總統(tǒng)府”,這個事件的真相正在浮現(xiàn),所謂“炮轟觀音山總統(tǒng)府”,實際上粵軍只虛開了三炮嚇唬守軍,而且事前通知了孫中山離開,反倒孫中山以海軍大炮向廣州城內(nèi)亂轟,炸死無辜平民過百。
后來,孫中山賄賂地方軍閥攻打廣州,陳炯明避戰(zhàn)而走。從此,按照學者葉曙明新著《中國1927——誰主沉浮》中記載,廣州百姓因軍閥駐軍,被盤剝重稅,并因罷市抗議被火燒商埠,大批商人被屠殺,孫中山治下的廣州,竟然百姓哀號,遭到全國輿論的討伐。
歷史的真相往往令人唏噓,再回首,云遮斷歸途,這才一百年的功夫,已經(jīng)有太多的歷史被遮蔽,被歪曲,多少杰出的人物被忽略,被遺忘,被丑化。歷史總是對失敗者過分刻薄,人民總是忘記對自己最好的人,而品德較高的人往往成為失敗者。逢此遭遇者,千古以下,又豈獨陳炯明一個人呢。
陳炯明頗有詩才,他曾寫過一首白話詩,至今讀之,依然心潮澎湃,拍案再三:“地中海的風浪平了,大西洋的風浪又起,起時無數(shù)平民哭聲高,落時幾個帝王卷入波濤去。這場禍水,正驚魂甫定了,誰知道汪汪的太平洋,耐不住波平如砥,東邊的大陸,中間的島國,望著潮頭,說是]早晚必至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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